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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分離(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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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全子笑道:您哪裏還需要知己,有大人不就夠了。瓔珞知道這定是他聽了珍珠說的很多關於自己和傅恒的話,便笑道:珍珠這個丫頭,就把我屋裏的話去告訴你,你們倆的事兒,她從來不提,要不,你說給我聽聽?小全子立刻囁喏道:這個……這個……

瓔珞知道他怕珍珠,便笑道:是不是她可厲害了?不讓你胡說八道?小全子笑道:姐姐可喜歡板臉訓人了,但她對我是很好的,噓寒問暖,什麽都備得好好的,趁手還方便。瓔珞見他那個樣子,便伸出手去,擰了一下他的耳朵,道:你真是個享福的!小全子立刻道:這都是主子偏了奴才!

瓔珞道:那珍珠對你滿意不?

小全子道:您自己問問姐姐唄!那天,她對我說,‘小全子,如果你也出遠門,就沒人給我暖床了’。瓔珞大笑起來,知道這是小全子在揶揄自己,教自己開心,道:現在是她給我暖床呢!兩人又說了好一會兒,小全子最後神神秘秘地道:主子,您千萬別告訴珍珠姐姐,她要是知道我在外面胡說八道,我是要跪搓衣板兒的。

瓔珞笑看著他,問道:小全子,你快活不?小全子道:快活!謝謝主子!您也要快活!依奴才看啊,大人和皇上都如此地看重您,您還不快活,誰快活去?容妃娘娘,我瞧著比不上您!宮裏那是什麽地方,您不也知道?瓔珞想起容妃那日對自己說的話,不覺一笑,點著小全子道:就你機靈!心裏感到十分溫暖,知道小全子也和容妃一樣,是專門讓自己開心。

晚上,在燈下,瓔珞又把厚厚一疊信拿出來看。那是傅恒給他寫的信,傅恒每天都寫,然後攢十日送,所以一個月內瓔珞會收到三次信。現在才收到了前十封。

一封信裏寫道:瓔珞,今日過了黃河,兩岸炊煙耕種忙,讓我想起六郎莊的油菜花田來。你好嗎?寶寶有沒有讓你覺得很累?傅恒

一封信裏寫道:瓔珞,今日一早起來舞劍,聽見雞鳴,想起當年,姐姐和我去城外郊游時,路過的那家農戶。那日我們倆喝了一碗熱面湯,從未喝過那樣美味的面湯,多年以後,姐姐也常常提起。傅恒

一封信裏寫:今日行了近三百裏,累,但想若能早一日到,便可早一日回。想你,傅恒

……

自收到的那天開始,瓔珞不知已把這些信讀了多少遍,但現在在燈下,看見滿紙的落款“傅恒”兩字,還是會禁不住輕輕地念這個名字。珍珠在燈下給孩子的衣服繡花,見瓔珞的神情,便笑道:大人給皇上的軍報送的比這個勤吧,可以隨軍報一起送嘛!瓔珞將信一封封地收好,笑著道:以權謀私不好的。然後她便開始在燈下寫信,她也是日日給傅恒寫信,信差也已拿了十封信送給傅恒。

傅恒一行抵達伊犁清軍大營,兆惠從自己的營帳迎了出來。他見傅恒風塵仆仆,精神奕奕,忙親熱地上前攬住他,道:好久不見,老弟你還是老樣子!傅恒一笑,道:兆惠將軍,別來無恙?皇上經常念你呢。二人在兆惠營帳裏說了一些伊犁的近況,兆惠便讓傅恒去自己營帳安頓休息。

傅恒不覺得疲倦,於是換了家常衣服,坐在案前看兵書,紮提威和阿正給他整理收拾衣物行李,整理帳篷。不一會兒,信差將家信送到了。傅恒見厚厚的一疊,是小小的淡藍色灑金箋信封,心中異常歡喜,竟舍不得解封來讀,看著那疊信,喝了一盞茶,才終於打開了第一封,用的也是淡藍色的芝蘭信紙,只見上面寫道:

少爺,瓔珞夜裏夢見你為瓔珞擦眼淚,你昨晚定是一夜沒睡吧?瓔珞已補了一覺起來,感覺好些,但不知何日再見少爺,心裏還是很難過。今日寶寶在肚子裏動得很厲害,他也是舍不得阿瑪走吧?

這是傅恒走的那天瓔珞寫的,傅恒看了以後,眼睛濕潤了,十分地念著瓔珞。然後他拆開第二封來,只見上面寫道:

少爺,昨晚珍珠睡在我身旁,我夜裏醒來,還以為你回來了,結果空歡喜一場,又掉眼淚了,但珍珠是不知道的。白日裏,海姐姐來陪我,我睡在床上,她坐在榻上,沒說什麽話,我心裏只是難過,但已聽少爺的話,在盡量吃飯。

第三封寫道:

少爺,你想我不想?你沒走的時候,我覺得你走了沒事,可我是如此地想你。我只好把這心思告訴寶寶,我對他說:你額娘真地真地真地好想你阿瑪。他動了好久來回應我,他和我一樣想你。

……

第八封:

月夜一簾幽夢,春風十裏柔情。少爺,庭院中春色正好,待你回來舉杯對月。幸好我不能飲酒,只能撫琴,不然我定是要喝醉的,喝醉了就可以當作你還在家裏,我還在你懷裏。那天你走的時候,推開我,我心裏真的很難過,雖然毫無道理。

第九封:

如此星辰非昨夜,為誰風露立中宵。少爺,昨夜寶寶鬧得我睡不著,起來到院中散步,走到你書房門口,他便好好地睡了。他大概就是想讓我到書房罷?所以我又一次睡在書房的炕上,直到天明。也許我真應該搬回書房,他就開心了。

第十封:

下了一夜春雨,後院池塘裏漲水了,我見到小小蜻蜓。假如我也有一雙透明的翅膀,或者和月亮一樣,可以展翅翺翔,是不是就可以飛到天山腳下,你的身旁?寫下這些時,珍珠又笑我。笑吧,我就是想你,想你早點兒回來。海姐姐是從不笑我的,現在是她幫我梳頭,她的手勢很輕柔,但我還是更喜歡你給我梳。

這十封信大體內容都差不多,傅恒看完以後,只覺得心裏發顫,回想從南苑回來,接近遠行的日子開始,她便一直這樣,他真沒有想到,瓔珞對自己是如此的依戀,而且竟會直接寫在紙上,像一個小姑娘小情人一樣,毫不掩飾,和她外表獨立要強的樣子,絕不相類,心裏體察她對自己的深情,不覺癡了。

阿正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夥子,此行主理傅恒的內務,素日知道夫婦倆恩愛情深,見傅恒這般模樣,便悄悄地給他沖了膳包,換走了他面前已經涼掉的鐵觀音,說道:大人,趁熱喝吧?夫人說一定要趁熱,這裏天氣寒冷涼得快。臨行前夫人仔細囑咐過我,一定要照顧好大人。傅恒點點頭,拿起杯子來,只覺得喉頭哽咽,一股藥香沖鼻而來,一飲而盡。阿正拿走杯子,溫言道:大人,那天早上,阿正見您和夫人難舍難分,阿正相信大人一定能早日完事早日回去。傅恒微笑道:謝謝!一定!

又過了五日,皇帝到了玉京園,瓔珞見他帶著容妃,感到很意外,看著皇帝,皇帝只微微一笑,道:沈璧想來看看你。容妃上前,瓔珞要給她行禮,容妃忙攔住她。三人坐著喝了一會兒茶,容妃便說自己第一次來,要去府園裏看看,叫瓔珞陪皇帝說話,自己帶著李玉就行。於是瓔珞便叫上小全子來,帶他二人去。

三人走後,瓔珞問皇帝:容妃娘娘是不是知道了什麽?皇帝搖了搖頭。瓔珞點了點頭,心想:皇上是覺得傅恒不在,不好單獨見自己,上次有雅爾哈善,這次便叫容妃,傅恒說得不錯。而這容妃很能揣摩皇上的心思,知道我和皇上是談五阿哥的事兒,所以自己就避開了,也難怪皇帝願意帶著她。於是瓔珞把自己和靜離的意見說了,但不提靜離,皇帝也只聽著,最後道:朕再讓沈璧問問永琪,這事兒就這麽定了。

然後瓔珞問道:皇上,您最近好嗎?我聽說湖北的事兒,您好幾晚沒睡覺,在南苑又中了毒,現在都好了罷?皇帝點點頭,道:朕沒事。你好嗎?一個人待在家裏。瓔珞一笑,道:怎麽是一個人,這府裏這麽多人,我不做什麽,都勞煩靜離了,多謝皇上的恩典。我只為皇上操心戲樓子和小戲兩樣,那也就是他們有事來回我,我過個眼。

皇帝點點頭,又問:傅恒有寫信給你吧?瓔珞點了點頭,道:他還好,皇上放心。皇帝看看她,問道:你真地不怪朕?瓔珞一笑,道:怪,當然怪。皇帝不言語。瓔珞接著道:怪您對傅恒那麽看重,所以他整日不著家。皇帝笑起來,點了點她,道:你就會哄朕開心,這沈璧啊,和你一個樣兒。你為什麽不叫四爺了?

忽聽容妃嬌笑道:皇上,您在後面說沈璧壞話,我可不依。原來她和李玉回來了,立在門口。瓔珞於是笑而不言。之後容妃興高采烈地拉皇帝去看戲樓工地,走之前對瓔珞道:納蘭夫人,我喜歡你這園子,梔子花好香好美!皇帝面色微變。

瓔珞看著皇帝,笑吟吟地道:這園子是四爺賜的,名字也是四爺賜的,“玉京”就是說的梔子花。皇帝見她竟在容妃面前叫自己“四爺”,驚異地看著她,一時說不出話來。瓔珞眉毛一挑,得意地看著他,李玉在一旁偷偷抿嘴笑。

容妃只作沒聽見“四爺”二字,上前挽著皇帝,笑吟吟地道:皇上,您可真會取名兒!這名兒沈璧喜歡!皇帝於是一笑,當先而行。瓔珞扶著珍珠和他們一起去了園子裏。吳敏正在監工,見皇帝來了,立刻要將諸事請皇帝示下,皇帝擺擺手,道:你看著辦吧。

三人走後,小全子對瓔珞說:這容妃娘娘不僅人美,奴才看著,她確實和主子一樣,會討皇上歡心。瓔珞只一笑,道:她可比我能耐多了,她已住進養心殿了。小全子聞言大吃一驚。

過了兩日,瓔珞又收了十封家信。

第一封:

瓔珞,看你的信,我心裏又高興又難過,你一定要好好吃飯好好睡覺。我很快會回來的。寶寶不乖,你告訴他阿瑪會不高興。傅恒

第二封:

瓔珞,今日伊犁下大雪了,白茫茫的一片,很美但很冷。我們園子裏的梔子花是不是開了?你要采一些放在我書桌上,謝謝。傅恒

第三封:

瓔珞,你問我想你不想,我生氣了,你怎麽可以這樣懷疑我?傅恒

第四封:

今日去看伊犁城防,看見許多衣衫襤褸的孩子,心裏很難過。傅恒

第五封:

今日的膳包太苦了,如果你在身旁,我要你替我喝。傅恒

第六封:

每天我寫信的時候,都把你給的同心結放在一旁看著。睡覺的時候都把它放在枕下壓著,和在家裏時一樣。傅恒

第七封:

今日和兆惠將軍開始布置軍務細則,才回營帳,已快四更,就睡了。傅恒

第八封:

瓔珞,我也是如此地想你,和寶寶。傅恒

第九封:

又到賽裏木湖,綠藍色的海子周圍群山環繞,山巒還是那麽翠綠。對面群峰的山頂完全被白色的雲霧包裹住了,淺淺淡淡地若隱若現著,雲霧隨風飄動;山腳下的海子被微風拂過泛起層層漣漪,雪山映襯下的松樹與翡翠一般的海子交相輝映。這,根本就不是人間能夠看見的景色!你要是在這裏會有多高興?傅恒

第十封:

今日,營地宴請王公,放焰火,我想起了那年在宮裏,和你第一次看焰火的情景。想你,傅恒

她看得又笑又含淚,她知道他每天都有很多很多事要處理,睡覺比在家裏還少,所以他寫的信都短,但這些字句,是多麽的溫暖啊!她會把所有的信都讀一遍給腹中的寶寶聽,然後收在一個木盒子裏,把這個盒子放在枕頭邊上。

自從晚上點一會兒安魂香後,她都睡得很好。容妃在經由陸文洪傳遞的信裏告訴她,安魂香裏的主成分正是天山雪蓮。她想,或許是因為這個原因,她覺得自己和傅恒還是離得很近,心裏安定。天山雪蓮五年才開一次花,且花期很短,制成香更需大量雪蓮,所以這香是十分名貴的,這是小和卓之妻法蒂瑪的專用物,但京城裏的人原來並不知道。

過了幾日,皇帝到了承乾宮,那拉氏見他似乎心情很好。皇帝問她身體如何,那拉氏說自己很好,多謝他掛念,兩人說了一陣閑話,那拉氏便提及四阿哥換哈哈珠子的事,說南苑發生的事自己難辭其咎,克圖這個奴才竟然為人所用要謀害皇上,自己身為皇後和四阿哥的額娘,沒有察覺,請皇帝發落,說著便要下跪。

皇帝忙攔住她道:朕派海蘭察暗地裏查了查,發現他祖父以前曾在內務府當差獲罪被誅,看來是自家和朕有仇,朕已下密旨誅了他的三族,皇後可以放心。倒是如今你要多休息,保重身子,後宮這攤事兒還是要找一個人協助,免得之前的謠言和這事兒再發生,朕倒沒什麽,但你作為皇後,面子上十分不好看。那拉氏忙羞愧地道:是,多謝皇上體恤臣妾,沒有公布南苑的事,臣妾已申斥了袁春望,他作為敬事房總管,必須負責,臣妾還罰了他五十板子。皇上想找誰來協助臣妾?臣妾聽皇上的。

皇帝沈吟道:朕看就舒妃吧,她進宮也有年頭了,皇後用她得力些。那拉氏大出意外,她本以為皇帝要指容妃,但心中自是歡喜,便道:皇上說是誰便是誰。容妃妹妹幫皇上選秀,不知皇上還滿意嗎?臣妾覺得容妃妹妹雖然是新來的,但懂事又勤快,就偷了個懶。

作者有話要說:

【歷史淵源】八旗選秀和內務府選秀(二)

就在乾隆的規定發布的第二年,閩浙總督德沛上了一道奏折,請求乾隆皇帝允許他年過十七歲的兒子恒志與兩廣總督馬爾泰的女兒完婚,但是,馬爾泰的這位千金還沒有參加過選秀女。此事令乾隆皇帝大為惱火,命令德沛立即趕赴京師,當面訓飭,同時強調:“我朝定例,八旗秀女,必俟選看後方準聘嫁。凡在旗人,理宜敬謹遵行。近見尚有未經選看之秀女聘定許字者,大臣等有奏事之責者,雖系蒙朕恩俞允,究與體制未協。選看八旗秀女,原為王、阿哥等擇取福晉;若在未經挑選之前即行結親許字,非為廢弛舊制,並恐無奏事責任之人,或不敢陳奏之人,伊等已行許字之女,朕因不知,另指他人,亦大有關系;且八旗秀女,於十三四歲即行選看,並無耽擱之虞。”

這裏,乾隆皇帝說了三條理由:第一,每三年一次的選秀女也是為諸王和眾皇子挑選妻室,並非只是為了給自己充實後宮;第二,一旦因選秀拆散了他人的姻緣,也是因為沒有遵守“我朝定制”,違法在先,並非皇家的責任;第三,即使為了選秀等上三年兩載,應選秀女也不過十六七歲,不會耽誤她的終身。最後,乾隆皇帝命令“戶部通行傳諭八旗,所有未經選看之秀女,斷不可私先結親,務須遵例於選看後再行結親聘嫁。”乾隆二十年(1755年),再次補充規定:應閱視的秀女,在未受閱選之前私自與宗室王公結親者,其母家照隱瞞秀女例議處。

人們的直覺是“秀女”應有沈魚落雁之貌,然而,靚麗的容貌並非當選秀女的主要標準。看清末應選秀女的照片,很難將這些面孔與任何一個表述美貌的詞匯聯系起來,非但如此,少女們愛美的天性也成了非分之想。清統治者公開的兩條標準,一是品德,一是門第。清代冊封皇後、妃、嬪的冊文中常常見到的是寬仁、孝慈、溫恭、淑慎,“誕育名門”、“祥鐘華閥”等等。其中,門第又有著更為重要的作用。乾隆四十三年(1778年),一位縣學生員金從善攔下禦駕,懇請乾隆皇帝就削減繼後輝發那拉氏喪儀之事下罪己詔,致使龍顏大怒將其處斬,但皇帝仍未忘記陳述那拉氏冊後“並非以色選愛升”,後來失寵,亦是“自蹈非理,更非因色衰愛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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